书名:一个人的村庄
作者:刘亮程

简介:《一个人的村庄》讲述了刘亮程是真正的作家,也是真正的农民,是真正的农民作家。作为农民,写作真正是他业余的事情;而作为作家,他却无时不在创作,即使在他扛着一把铁锨在田间地头闲逛的时候。在文章里,刘亮程是一个农民,但是作为农民的他,是否意识到自己是个作家呢——或者说,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否也以作家自许呢?我不知道。我揣测,在他的村庄里,在与他一样日出而作日没而息的村民们的眼里,这个无事扛着铁锨闲逛,到处乱挖,常常不走正道却偏要走无人走过的草丛中的人一定是个难以捉摸、有些古怪的人吧。在他们眼里,这个说不出却总觉着有点不一样的人是不是有点神秘呢?当然,他们也许不知道这个人在跟他们一样的劳作之外,还喜欢偷偷观察着村里的人,以及驴,兔,飞鸟,蚂蚁,蚊子,以及风中的野草和落叶,甚至村东头以及村西头的阳光……

书摘

摘自新疆人民出版社 《一个人的村庄》第 1 版第 1 次印刷版本。

遥远的黄沙梁
(自序)
在遥远的黄沙梁
睡一百年也不会 有人喊醒你
鸡鸣是寂静的一部分
马在马的梦中奔跑
牛群骨架松散走在风中
等你的人 在约好年成
一季一季等来三十岁的自己
等来五十岁的自己
道路尽头一片荒芜

有时你睁开眼睛
天还没亮 或许天亮过多少次
又重新黑了 炕头等你的鞋
被梦游人穿走 经历曲折异常
他在另一个村庄被狗咬醒
名字和家全忘在异乡

而在你睡醒的梁上
一棵树梦见它百年前的落叶
还在风中飘荡
漫天黄沙向谁飞扬
离家多年的人 把一生的路走黑
回到村庄 内心的阴暗深似粮仓

在遥远的黄沙梁
人们走着走着就睡着了
活着活着 便远离了家乡
房子一间间空在路旁
多少年 家还是从前模样
你一个人从梦中回来
看见田野收拾干净
草高高垛起 播种和收获都已经结束
爱你的人 睡在另一个人身旁
儿女一炕 从村南到村北
只有你寂寥的心被风刮响
梦里用旧的一把锨扛在肩头
没意思地游逛
像件布衣被忘在另一世上

给你梦想的地方
给你留下墓地的遥远村庄
有谁一夜一夜 扫起遍地月光
堆成山一样 高过沙梁
又有谁吃饱了没事
头枕土块在长夜中冥想
一颗扁瓜熟透在肩上
草莽中的一颗瓜 被人遗忘
才熟透彻 也跟没熟过一样

在遥远的黄沙梁睡着
你的寂寞便变成
无边永远的寂静了

人畜共居的村庄

我改变的事物

P7
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却永远不会为某一件事去忙碌。

P8
多少年后当眼前的一切成为结局,时间改变了我,改变了村里的一切。整个老掉的一代人,坐在黄昏里感叹岁月流逝、沧桑巨变。没人知道有些东西是被我改变的。在时间经过这个小村庄的时候,我帮了时间的忙,让该变得一切都有了变迁。我老的时候,我会说:我是在时光中老的。

通驴性的人

P10
我没当过驴,不知道驴这阵子咋想的;驴也没做过人。我们是一根缰绳两头的动物,说不上谁牵着谁。时常脚印和蹄印象是一道的,最终却走不到一起。驴日日看着我忙忙碌碌做人;我天天目睹驴辛辛苦苦过驴的日子。我们是彼此生活的旁观者、介入者。驴下了驴娃子我比驴还高兴;我种地赔了本驴比我更垂头丧气;驴上陡坡陷泥潭时我会毫不犹豫地将绳搭在肩上四蹄爬地做一回驴。

P14
无论乖好与否,在我卑微的一生中,都免不了驴一般被人使唤,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想住的房子,想爱的人乃至想说的话。一旦鞭子握在别人手里,我会首先想到驴,宁肯爬着往前走绝不跪着求生存,把低贱卑微的一生活得一样潇洒、风流且亢奋,而且并不因此压低嗓门,低声下气。用激扬的鸣叫压过沸沸人声;必要时,更要学一点“拉着不走打着后退”的倔犟劲。驴也好,人也好,永远都需要一种无畏的反抗精神。

所以卑微的人总要养些牲畜在身旁方能安心活下去;所以高贵的人从不养牲畜而饲一群卑微的人在脚下。

逃跑的马
P21
也许,没有骑快马奔一段路,真是件遗憾的事。许多年后,有些东西终于从背后渐渐追上我。那都是些要命的东西,我年轻时不把它们当回事,也不为自己着急。有一天一回头,发现它们已近在咫尺。这是我才明白了以往岁月中那些不停奔跑的马,以及骑马奔跑的人。马并不是被人鞭催着在跑,不是。马在自己奔逃。马一生下来便开始了奔逃。人只是在借助马的速度摆脱人命中的厄运。

反正,我没骑马奔跑过,我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一些年人们一窝蜂朝某个地方飞奔,我远远地落在后面,像是被遗弃。另一些年月,人们回过头,朝相反的方向奔跑,我仍旧慢慢悠悠,远远地走在它们前头。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骑马。

与虫共眠
P23
有些虫朝生暮死,有些仅有几个月或几天的短暂生命,几乎来不及干什么便匆匆离去。没时间盖房子,创造文化和艺术。没时间为自己和别人去着想。生命简洁到只剩下快乐。我们这些聪明的大生命却在漫长岁月中寻找痛苦和烦恼。一个听烦市嚣的人,躺在田野上听听虫鸣该是多么幸福。大地的音乐会永无休止。而有谁在知道这些永恒之音中的每个音符是多么仓促和短暂。

冯四
P24
从这些不同年龄的人身上,我能清楚地看到我活到这些年龄时会有多大意思。一个人一出世,他的全部未来便明明白白摆在村里。当你十五岁或二十岁的时候,那些三十岁、五十岁、七十岁的人便展示了你的全部未来;而当你八十岁时,那些四十岁、二十岁、十七岁的人们又演绎着你的全部过去。你不可能活出另一种样子——比他们更好或更差劲。

P25
接近平凡更需要漫长一生的不懈努力。

一个人一死,他真真实实的一生便成为故事。

一代又一代人的一生熟透在时间里,浩浩荡荡,无边无际。谁是最后的收获者呢?谁目睹了生命的大荒芜——这个孤独的收获者,在时间深处的无边金黄中,农夫一样,挥舞着镰刀。

P31
与一生这个漫长宏大的工程相比,任何事业都显得渺小而无意义。我们太弱小,所以才想干出些大事业来抵挡岁月,一年年地种庄稼,耕地,难道真因为饥饿吗?饥饿是什么。我们不抗一把锨势必要扛一把刀一杆枪一支笔,我们手中总要拿一件东西——叫工具也好、武器也好;身体总要摆出一种姿势——叫劳动、体育或打斗。

剩下的事情
P33
我想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之后,都会有一个收尾的人,他远远地跟在人们后头,干着他们自以为干完的事情。

P35
每个人最后都是独自面对剩下的寂寞和恐惧,无论在人群中,还是在荒野上。那是他一个人的。

P39
也许我们周围的许多东西,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关键时刻挽留住我们。一株草,一棵树,一片云,一只小虫…它替匆忙的我们在土中扎根,在空中驻足,在风中浅唱…
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
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
任何一粒虫的鸣叫也是人的鸣叫。

P41
我的孤独不在荒野上,而在人群中。

P44
我们需要牛肉的时候,牛的清纯目光、牛哞、牛的奔跑和走动,兴奋和激情,便只好当杂碎扔掉了。

P46
走进一株草、一滴水、一粒小虫的路可能更远。弄懂一棵草,并不仅限于把草喂到嘴里嚼嚼,尝尝味道。挖一个坑,把自己栽进去,浇点水,直愣愣站上半天,感觉到的可能只是腿酸脚麻和腰疼,并不能断定草木长在土里也是这般情景。人没有草木那样深的根,无法知道土深处的事情。人埋在自己的事情里,埋得暗无天日,人把一件件事情干完,干好,人就渐渐出来了。

P53
不管多大的风,刮平一道田埂也得一百年功夫;人用旧扔掉的一只瓷碗,在土中埋三千年仍纹丝不变;而一根扎入土地的钢筋,带给土地的将是永久的刺痛。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消磨掉它。
除了时间。
时间本身也不是无限的。
所谓永恒,就是消磨一件事物的时间完了,但这件事物还在。
时间再没有时间。

卖掉的老牛
P54
一个黄昏父亲和牛,一前一后回到家里。夕阳照在他们落满尘土的身上,我们忽然发现,牛和父亲一样,饱经风霜。

一条土路
P56
每个村庄都用一条土路与外面世界保持着坑坑洼洼的单线联系,其余的路只通向自己。

磨掉多少代生灵才能起一层薄薄的烫土。你我的影子一晃就不见了,生命像根没咋用便短得抓不住的铅笔。这些总能走到头的路,让人的一辈子变得多么狭促而具体。

住多久才算是家
P59
以前我总以为一生短暂无比,赶紧干几件长久的事业留传于世。现在倒觉得自己可以久留世间,其他一切皆如过眼烟云。

P61
在一个村庄活得久了,就会感到时间在你身上慢了下来。而在其他事物身上飞快地流逝着。

P62
不知道住多少年才能把一个新地方认成家。认定一个地方时或许人已经老了,或许到老也无法把一个新地方真正认成家。一个人心中的家,并不仅仅是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是你长年累月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生活。

人畜共居的村庄
P65
或者做一棵树,长在村前村后都没关系,只要不开花,不是长得很直,便不会挨斧头。一年一年地活着。叶落归根,一层又一层,最后埋在自己一生的落叶里,死和活都是一番境界。

P67
其实这些活物,都是从人的灵魂里跑出来的。上帝没让他们走远,永远和人呆在一起,让人从这些动物身上看清自己。
而人的灵魂中,其实还有一大群惊世的巨兽被禁锢着,如藏龙如伏虎。它们从未像狗一样咬脱锁链,跑出人的心宅肺院。偶尔跑出来,也会被人当疯狗打了,消灭了。
在人心中活着的,必是些巨蟒大禽。
在人身边活下来的,却只有这群温顺之物了。
人把它们叫牲口,不知道它们把人叫啥。

黄沙梁
P73
这个村庄隐没在国家的版图中,没有名字,没有经纬度。历代统治者不知道他的疆土上有黄沙梁这个村子。这是一村被遗漏的人。他们与外面世界彼此无知,这不怪他们。那些我没去过的地方没读过的书没机会认识的人,都在各自的局限中,不能被我了解,这是不足以遗憾的。我有一村庄,已经足够了。当这个村庄局限我的一生时,小小的地球正在局限着整个人类。

P74
多少个早晨,我目睹田野上影影绰绰的荷锄者,他们真实得近乎虚无。他们没有声音,也没有其他声音唤醒他们。这是群真正的劳动者。从黑暗中爬起来,操一把锨便下地干活了。
我不敢相信他们是人。
他们是影子,把更深长的影子投在大地上。
他们是从人那里回来的一个个肉身,是回来干活的。
他们没有苏醒。

P75
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早晨,时候到了人会自己醒来。

一个看清了一生事业的人,总是在笼罩众人的黑暗中单独地开始了行动。

P76
村庄就是一艘漂浮在时光中地大船,你一睡着,舵便握在了别人手里,他们像运一根木头一麻袋麦子一样把你贩运到另一个日子。多么黑暗地航行啊。你的妻子儿女、牛、房子和家具都在同一条大船上,横七竖八睡在同一片月光里,互不认识。到岸后作为运费,他们从你生命中扣除一个夜晚,从你的屋墙上剥落一片泥皮,从你妻子的容颜上掠去一点美丽······你总是身不由己来到一生中的一些日子,这些日子一天比一天远离你。

家园荒芜

别人的村庄
P91
人一生中的某些年龄可能专为某个器官活着。

寒风吹彻
P124
雪落在那些年雪落过的地方,我已经不注意它们了。比落雪更重要的事情开始降临到生活中。三十岁的我,似乎对这个冬天的来临漠不关心,却又好像一直在倾听落雪的声音,期待着又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覆盖村庄和田野。

寒风正从我看不见地一道门缝吹进来。冬天又一次来到村里,来到我的家。我把怕冻的东西一一搬进屋子,糊好窗户,挂上去年冬天地棉门帘,寒风还是进来了。它比我更熟悉墙上的每一道细微裂缝。

P125
我再不像以往,每逢第一场雪,都会怀着莫名的兴奋,站在屋檐下观看好一阵,或光着头钻进大雪中,好像有意要让雪知道世界上有我这样一个人,却不知道寒冷早已盯住了自己活蹦乱跳的生命。
经过许多个冬天之后,我才渐渐明白自己再躲不过雪,无论我蜷缩在屋子里,还是远在冬天的另一个地方,纷纷扬扬的雪,都会落在我正经历的一段岁月里。当一个人的岁月像荒野一样敞开时,他便再无法照管好自己。

P126
从那个夜晚我懂得了隐藏温暖——在凛冽的寒风中,身体中那点温暖正一步步退守到一个隐秘的有时连我自己都难以找到的深远处——我把这点隐深的温暖节俭地用于此后多年的爱情与生活。我的亲人们说我是个很冷的人,不是的,我把仅有的温暖全给了你们。

P127
但在我周围,肯定有个别人不能像我一样度过冬天。他们被留住了。冬天总是一年一年地弄冷一个人,先是一条腿、一块骨头、一副表情、一种心情…尔后整个人生。

P128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我们帮不了谁。我的一小炉火,对这个贫寒一生的人来说,显然杯水车薪。他的寒冷太巨大。

一个人老的时候,是那么渴望春天来临。尽管春天来了她没有一片要抽芽的叶子,没有半瓣要开放的花朵。春天只是来到大地上,来到别人的生命中。但她还是渴望春天,她害怕寒冷。

P129
我围抱着火炉,烤热漫长一生的一个时刻。我知道这一时刻之外,我其余的岁月,我的亲人们的岁月,远在屋外的大雪中,被寒风吹彻。

天边大火
P132
我倾听着一夜一夜穿过荒野踏踏而来的陌生声音,冥想它们是遥远年代失败的一群,被我们抛弃的一群,在浩茫的时间之野上重新强大起来,它们循着岁月追赶而来,年月是我们的路,我们害怕自己在时间中迷失,所以创造了纪元、年、月、日,这些人为的标记也为我们留下了清晰的走向和踪迹。

一块石头
P135
生日是一块路标,一座汪洋中的孤岛。人在四季轮回中,每年一次,回到自己的出生日。这是人回到岸上的一日,高出时间的岸上,举行着一个人的盛大庆典。人在这一天又隆重地出生了一次

P137
一个人,要是沿着错误的方向走一辈子、一错到底,那该是个壮举。因为从来没有人在错误的道路上坚持到底,那些迷途知返的人们,永远不会知道错路尽头的情景。我常觉得自己一个人,朝着人群的背后孤独地在走,越走越远,不知是对是错。

一个人的村庄
P139
人们总是把割草浇地这样的事看得太随便平常。出门时不做任何准备,不像出远门那样安顿好家里的一切。往往是凭一个念头,也不跟家里人打声招呼,提一把镰刀或抗一把锨就出去了,一天到晚也不见回来,一两年过去了还没有消息。许多人就是这样被留在了远处。他们太小看这些活计了,总认为三下五除二就能应付掉,实际上随便一件小事都能消磨掉人的一辈子,随便一片树叶落下来都能盖掉人的一辈子。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角落落里,我们找不到的那些人,正面对着这样那样的一两件小事,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辈子。连抬头看一眼天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地久天长的想念一个人。

P141
这么多年我循序渐进地深入你,是我把你造就得深远又宽柔。我创造了一个我到达不了的远方,挖了一口自己探不到底的深洞。在这个漫长过程中我自己被消损得短而细小,爱情的距离就这样产生了。

P144
家是很容易丢掉的,人一走,家便成一幢空房子。锁住的仅仅是一房子空气,有腿的家具不会等你,有轱辘的木车不会等你,你锁住一扇门,到处都是路,一切都会走掉。门上的红油漆沿斑驳的褪色之路,木梁沿坑坑凹凹的腐朽之路,泥墙沿深深浅浅的风化之路,箱子里的钱和票据沿发黄的作废之路…无穷无尽的走啊…

P146
他是个流浪人,可能从没安心在一个地方长年累月地体验过一件事情。不像我,多少年来看着一棵树从小往大地长;守着一个院子,从新住到旧;思念着一个人,从年轻到年老昏沉。

P150
我三十岁那年秋天,我想,我再不能这样懵懵懂懂地往前活了。我要停下来,回过头把这半辈子认认真真回味一遍。如果我能活六十岁的话,我用三十年时间往前走,再用剩下的三十年往回走,这样一辈子刚好够用。
从那时起,我停住手中的一切活计,吃着仓里的陈旧谷子,喝着井里的隔年老水,拒绝和任何一个陌生人认识,也不参与村里家里的一切事物。唯一的外界活动是:当我回想不起来的时候,找几个熟悉我的人聊聊往事。

P159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少年,也许我的一辈子早就完了,而我还浑然不觉地在世间游荡,没完没了。做着早不该我做的事情,走着早就不属于我的路。

扛着铁锨进城

城市过客
P163
街道固然宽阔,但属于每一个人的路却窄得可怜。在人群中拥拥挤挤绕过一辆辆车一个个人时,比任何一条乡间小道都曲折蜿蜒。

没有钥匙的男人
P166
一个人其实没有多少东西需要锁住。拥有大千世界的人不带一把钥匙,只有那些东西少得可怜的人,才把世界上的某个小空间锁起来,唯恐外人进入。

永远欠一顿饭
P171
人们时常埋怨生活、埋怨社会,甚至时代。总认为是这些大环境造成了自己多舛的命运。其实,生活中那些常被忽视的微小东西对人的作用才是最巨大的。也许正是它们影响了你,造就或毁掉了你,而你却从不知道。

睡觉
P192
人用一半生命睡着,用另一半生命醒来,所谓彻底睡醒的人,是从一生的每一觉中明明白白醒过来。所有做成大事的伟人,尽管事业有异,机遇参差,却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醒着的时候远比睡着的时候多,庸人正好相反。

阅后小记

在朋友圈看到了一位姐姐为了缅怀逝去的老师引用:“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回想起来,雪花在印象中总是美好的,因为住在南方,下雪不是常有的事情。在小时候呀,总不顾穿好手套、卷好围巾,一头扎进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小伙伴总结群堆雪人、打雪仗,上学路上甚至把面包就着雪当早饭,当时觉得是一件新奇的事情。在今年冬天,和朋友自驾游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雪袭击了我们,因为大雪封住了去路,才开始感受到这雪的“可恶”。想着近来,有一位初中旧友病情恶化,再没能走出这个冬天。不觉遐想:雪花在空中飞舞时,我只感受到它的美丽;只有落到我身上,才会觉得它寒冷。又回想起这段《寒风吹彻》中的话,又找到原文仔细阅读了一遍,细细品味,整体肃穆的文风,又颇有哲理,然而也不是全无希望。我像找到了一盏小炉火,想摸索去刘先生的世界里看一看。

于是我从图书馆里借到了这本书,很老的版本了。我没想到是,刘亮程在其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只是一个农民,在平凡的生活里,他发现了我们平时所看不到的。从细微之处,让我看到了不平凡的生活。他像一个幽灵,游荡在黄沙梁上,审视着这个小村庄的一切:一粒虫、一头驴、一个人…刘亮程的散文清新隽永,平易近人又不俗气。在很长一段时间,读着刘先生的散文,常常令我沉浸于他的世界与我的思考之中,这就是他的魅力吧!